碳中和下倒春寒——维斯塔斯2022年报解读

2月8日，维斯塔斯公布主机厂家首份2022年年报。惨淡经营的局面已在预期之内，但实际结果仍然令人唏嘘。

碳中和确实让全球风电行业迎来春天，但到目前为止这个春天风雨交加。受到新冠疫情、通货膨胀、俄乌冲突等因素影响，全球风电新增装机整体不及预期，交付成本上升，国际三大主机厂家均在盈亏平衡线挣扎。

从历史看现在，风电行业是已经发展了40年的成熟行业；从2050年看现在，风电行业还很年轻，装机任务只完成了1/4甚至1/8，陆上repower、中远海规模化发展、以及风电与其他电源、能源的耦合都充满想象空间。

如何背负悲凉、迎接阳光，是国内外主机厂家都需要寻找的勇气与智慧。

行业的黎明，企业的黄昏

2022年无疑是维斯塔斯史上业绩最差的一年，几乎所有重要指标都是负面的、向下的。

整体来看，维斯塔斯实现营业收入144.86亿欧元，同比下降7%，毛利率（扣除生产成本和质保支出）从10%下降到0.8%，仅剩1.18亿欧元；进一步扣除研发、销售、管理费用后，特殊事项前EBIT录得-11.52亿欧元，为近年来首亏，无法覆盖利息支出。

指标向下，有天灾，也有人祸，有外因，也有内因。

分业务来看，服务业务一直是维斯塔斯引以为傲的板块，2022年表现平稳，也是唯一提供正能量的业务板块。2022年，服务规模达到144GW，同比增长11.6%，其中海上服务规模7.5GW，已初具规模；服务业务整体实现收入31.55亿欧元，同比增长27%，占总收入比例也从15.9%上升到21.8%；剩余服务年限从10年增长为11年，为未来长期收入打下坚实基础；但由于海上服务业务仍在磨合期，服务整体毛利率被下拉至21.4%，低于前四年的平均水平，但仍然贡献了6.75亿欧元息税前利润。

电力解决方案方面，维斯塔斯遭遇了多重打击。

新增规模上，虽然欧盟REpowerEU计划、美国IRA法案都利好新能源发展和海外主机厂家订单增长，但风电项目实际审批建设进度迟缓，维斯塔斯预测，欧美陆上和海上风电建设高峰期预计分别在2024和2025年来临，2022和2023年属于黎明前的黑暗，整体增长乏力，是主机厂家最难熬的日子。而2022年有限的订单还受到疫情对物流的负面影响，导致四季度部分项目交付困难，最终维斯塔斯实现了13.3GW交付，同比下降19.7%。

价格方面，风电项目具有招标期早于交付期、且两个时间可能相差较远的情况，在大宗商品通胀期间，材料和物流成本压力无法向用户传导。虽然2022年后期招标价格已经提升，但仍然无法弥补原有订单的损失，2022年维斯塔斯整体折算交付单价只比2021年增长7.7%，最终电力解决方案整体收入下降13.5%。未来，维斯塔斯希望通过涨价和缩短报价有效期的方式缓释价格风险。

此外，近年来维斯塔斯还持续受到质量问题困扰。

2019年之前，维斯塔斯设备整体性能稳定，历年质保支出/营业收入比例在2%上下，堪称行业标杆。但2020年，维斯塔斯机组在瑞典、澳洲、美国多个风场出现叶片故障引起的停机、叶片脱落或倒塔事故，为此维斯塔斯在全球范围内停止了约150台相关风机的运行，并为升级、维修和更换叶片增加拨备产品质量保证金1.75亿欧元，使得当年质保支出/营业收入比例上升到4.7%。2021年质量问题影响持续，质保支出比例虽然回落到4.4%，但仍然显著高于历史均值。2022年，针对V164/V174两个海上机型的不良表现，维斯塔斯对质保支出、存货、研发费用、销售费用等多个科目合计计提1.78亿欧元减值损失，质保支出/营业收入比例攀升至6.3%。

2021年，维斯塔斯特殊事项前EBIT已经接近盈亏平衡，虽然仍有4.28亿欧元，但利润率降低到1.4%，受上述因素影响，2022年盈利状况进一步恶化，特殊事项前EBIT为-15.12亿欧元，利润率-13.3%，相当于毛利层面已经亏损，出现了交付一台亏损一台的窘境。

作为欧洲企业，针对俄乌冲突，维斯塔斯业务决策深受政治因素影响，不仅在2022年4月5日宣布退出俄罗斯市场外，也同时搁置了在乌克兰市场的建设和服务业务，相关存货减值、合同索赔等合计损失超过2.69亿欧元。

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受到上述因素持续打击，2022年维斯塔斯归属母公司净利润为-15.72亿欧元，股东自由现金流也从2021年基本平衡的0.57亿欧元降至-8.74亿欧元，2023年，维斯塔斯预计将面临盈利性和现金流的双重挑战。

不同的市场，相似的选择

与光伏行业全球市场大融合不同，风电行业国内外市场是相对割裂的。

比如，国内主机厂家虽然实现了全球装机排名十居其六七，但出口量只占产量的5%左右；与此相对应，维斯塔斯虽然经常占据全球出货量排名第一的位置，但在中国市场几乎没有存在感，2022年在中国大陆仅交付了54MW风机，无论对于自身出货量还是中国新增装机规模来说，都是渺沧海之一粟。

对于这种外资进不来、内资出不去的现状，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看法，也能给自己找出一千个不伤心的理由，此处不再赘述。值得注意的是，在两个看似割裂的市场，主机厂家的处境和选择却是相似的。

首先，风机销售主业上，国内外主机厂家都面临着量利双缩的局面。行业鼓励政策雷声大雨点小、2022年新增装机不及预期；国内厂家受困于为了市场份额和排名而主动被动进行的价格战，导致利润率下降，外资厂家本身没有主动发起价格战，但也陷入了另一个自我证明的漩涡。

LCOE是维斯塔斯使用了十几年的指标，但在2022年年报中，维斯塔斯首次表示，2020年以来行业持续追求降低LCOE、证明新能源与传统能源可以硬碰硬的具有度电成本优势、导致项目招标价格持续走低的做法是不正确的。净零模式下，到2050年全球风电装机预计可达7800GW，与当前规模相比未来30年年均增量在240GW以上，风电行业要实现可持续发展，风电设备厂家需要首先实现可持续盈利，才能有足够的资金持续开展研发。

这段话无疑有自我开脱的成分，比如设备质量问题导致的成本上升和利润下降就完全是维斯塔斯的内部管理问题所致，不过，停止不计代价的追求LCOE最低的想法确实不无道理。

目前风电行业处在技术迭代和应用场景持续变化的阶段，国际壁垒也在逐步加强，保持适度盈利和持续的研发投入是保持全球竞争力、跟上和引领行业发展的必要条件。这一点不仅需要引起主机厂家的关注，也需要政策指定部门引以为戒。

主业亏损之下，以开发带动风机销售也是国内外厂家的普遍选择。

金风、明阳之外，国内主机厂家普遍加强了项目开发业务，并纷纷明确了滚动开发、建完就卖、以此拉动订单、提高回报的策略。

近年来，维斯塔斯业务范围也在持续扩充。2019年之前，维斯塔斯业务模式简单稳定，主要是陆上风机解决方案（主要包括风机销售和EPC业务）和服务双主业。2020年底，由于看好海上业务增量空间，维斯塔斯收购了三菱重工持有的海上风电合资公司剩余股权从而实现并表，业务板块变成了陆上解决方案、海上解决方案和服务三线并举。2022年，维斯塔斯对外展示的业务版图进一步扩展为四柱三梁：核心业务包括项目开发、陆上解决方案、海上解决方案和服务四大板块。关键能力则强调了三种跨界能力：服务+（Service adjacencies），强调通过运维商的角色促进项目交易达成和提升项目投资回报；风电+（Power-to-X），是指从设计、应用等多角度促进电能替代和电源与其他能源的耦合；投资+（Vestas ventures），投资可以促进风电技术发展的创新领域公司。

维斯塔斯的开发部门成立于2020年，当年，维斯塔斯还出资5亿欧元认购了哥本哈根基础设施基金（CIP）25%的基金份额，希望通过增加项目开发投资，在拉动订单的同时增加转让收益，目前在报表贡献上，开发业务尚无法与其他业务比肩，2022年投资收益仅为1000万欧元，但已经产生了1.6GW签约订单和13GW潜在订单。

更值得国内同行注意的是维斯塔斯强调的三项跨界能力。虽然某种意义上说国内外面临的是两个市场，但无论对哪个市场来说，通过电能替代、电氢耦合做大市场；通过服务延伸加强客户项目绑定、提高市场份额；通过投资锁定产业链和新技术、寻求降本增效，这是抓住主线、面向2050寻求突破的三个入口。反观国内，在电氢耦合方面，光伏厂家步伐普遍快于风电；投资产业链和创新技术方面部分厂家已经在尝试，但尚未形成广泛有序的行业动作；以服务促交易的理念应用更是少之又少。

风电是长跑，但不是慢跑；作为碳中和解决方案提供商，如何活到碳中和的那一天，需要政策引导，更需要行业自身的努力。

（微信公众号“风电顺风耳” 作者：宋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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